楚峰在校场外歇息之余,刚灌了几口水,便见校场内不知何时,围了好大一圈人,里面的李莫如似乎在与赵准起了争执。
“李莫如,你们天天练习走队形,行不行啊。”赵准不无讥讽的说。
“这叫阵法,你懂个......什么!”李莫如险些骂出个‘屁’字来,见一旁二爷正笑眯眯的看着,才硬生生忍下,但心头却是暗暗窝火,二爷分明是默许那赵准来挑衅的。
赵准不屑道:“就凭你们几十号人,队形排得再整齐,也抵不过大军一冲就散,不练也罢,不如将这校场地方腾些出来,也给我们二爷的亲卫练习练习。”
敢情是替王二争面子来的。
李莫如缄默无语,不欲与对方较真,省得大王面对王二时难做。
身旁的战飞和童令,人比较粗忽,可不管这些,两人踏出一步,横眉瞪眼喝叱:“你胆敢质疑大王的阵法?!”
赵准缩了缩脖子,大为尴尬,任他再嚣张,再狐假虎威,也不敢针对一寨之主。“咳,我不敢,不过,将来上阵,终归得靠真刀真枪,你们在我面前自认天下第一又有什么用?还不是对敌分输赢说了算?兄弟我在这提出疑问,总好过上战场后用生死来释你们心中疑惑,要好些吧?”
李莫如表情一峻:好个巧舌如簧的赵准!
“好!”楚峰大喊一声。
围观山民和寨丁一看身后,忙不迭俯首鞠腰:“大王!”
赵准登时心头发慌,求助地望向王二。
王二抱拳讪讪笑说:“大王,手下人妄言妄语,让您见笑了......”
楚峰制止他说话,走至点将台上:“赵准说得对,你们需要实战。”李莫如一伙亲卫,经过一个月伙食调理、体能训练,身体扎实了许多,人前一站,颇有虎虎生威的架势,但是否只是花架子,要试试才知道。
一看大王不在意自己,赵准暗抹冷汗,大松了一口气,不管背后如何腹诽楚峰,可当面迎对,总觉得呼吸不畅。
王二一看事情掀过,便不再多废话。
这时,楚峰大声宣布:“现在进行对抗演练,由李莫如五十人作一组,另一组赵准,随意选二百人充作对手,若哪一方胜出,我赏银千两。”
旁边的王二牙疼似的嘶嘶咧嘴,千两,大明寻常的百姓一年花用也不过几两银子,千两至少能管寨子里近二千人两个月温饱了,大王还真能败家。
李莫如等亲卫对赏金没有太多欣喜,反而感到压力甚大,虽说按大王的方法磨练了一个月,也觉得自己不同于以往了,但寥寥五十人,能打赢二百名寨丁吗?若打不赢,岂不间接扇大王耳光?
赵准已经在兴致盈然挑选人员了,重赏之下必有勇夫,好些寨丁积极踊跃。
双方很快换上了练习用的长、短棍子,顶端包布,以免误伤,并在布上沾白石粉,谁身上若被石粉戳打到,即为‘死’,届时自动退出战斗圈,耍赖者,全队判输。
李莫如队全体选矛。
矛和枪最大区别在于长度和材料,矛长四、五米,杆为坚硬枣木或铁木,轻易不能砍折,能拒马,但重量也因长度随之增大,非得用臂力和腰腹力,才能运用自如,而枪较短,约两米,只比人高一点,使用韧性强的白蜡杆制作,人使用起来轻便灵活、挽枪如花,有所谓花枪的说法。
现阶段山寨资源窘迫,当然没有长矛,而北方连竹子都少见,只能以粗长木棍代替,虽然费力气,不过对于天天锻炼的亲卫来说,倒不算什么。
赵准队则比较杂乱,长短武器皆有,选的全是当下的制式武器,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,正所谓一寸短,一寸险,涌入矛阵后,矛转动不便,刀自然就是最强的杀伤。
双方挑好武器,李莫如一组迅速排班布阵,人数少,只能一字长蛇展开,十七人一列,三人一纵,山寨口地形状似葫芦口,他们就刚好塞住场地,对方除了正面迎战,没别的方法,这有取巧之嫌,不过运用天时、地利、人和,是战争的法则,况且对手有二百人,谁也不能说什么。
末了,李莫如等人屏气敛息,如临大敌的盯着对面。
楚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,不管输赢,李莫如他们,都必须经历以寡敌众的过程,培养沉稳素质。
反观赵准那组,则乱哄哄的,毫无章法,不难怪他们自大,队中包括了二爷的一百名随从,那都是原来大王甄选亲卫时的前一百五十名,就算不及格被刷下来,体魄比李莫如等人,可也差不了多少。
要说二百人对大王难说点,但对五十名原先与自己一般的赤脚农民,实在没有什么悬念,君不听说过双拳难敌四手,好汉架不住人多吗?!赵准信心满满的一比棍子:“各位!我们人多,用人填也能填过去,不要怕伤亡,反正又不是真个死掉,那一千两大伙均分!”
众人嚣张答应,势头充足,只见长枪排头,朴刀随后,张牙舞爪便奔杀过去,他们许多都是经常外出打草的人,身上不乏血性。
李莫如眼帘一缩,暴喝:“平矛!”
哗啦!
亲卫们条件反射,快速的平放矛头,一个月的训练,颇有成效。
敌距二十步,亲卫们紧了紧矛杆......
十步.......
“稳住!不要乱!”李莫如嚷道。
亲卫不动如山,但好些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,毕竟对方人数多了四倍,眼看他们一窝蜂涌过来,很是感觉压力......
三步.......
“三段刺!”李莫如吼道。
轰!亲卫们步伐齐整,急踏两步。
“杀!”
长矛如林,梆梆!当场撂倒了对方几个出头鸟,后面的心头一怵,下意识的刹停脚步。第二排矛随之钻刺出来,自找目标,砰砰砰!十几名愣在矛阵前的人,肩、胸、腹不同部位被点中。第三排矛,恰好顶住了所有缝隙,后头再想浑水摸鱼,已经是自投罗网,好些人不及闪躲,直挺挺迎上矛头,又染白了十几个。
一番下来,赵准队因轻敌和胆怯迟疑,前排四十多人悉数作‘死’,李莫如队进退有序,失误少,也有七人作‘死’。
紧接着,李莫如队又一声震天喊杀,再度踏前两步,挺矛伸缩疾刺,犹如绞肉机一般,毫不停顿,他们不算最强的,但颇具默契,团队作战,讲究的就是互相配合,如臂使指。
狭路相逢勇者胜,这次赵准队更乱了,地上的‘死’者,阻碍了他们的脚步,兼且身旁不断有队友倒下,更让他们惊慌,瞬息之间,又倒下三十几,而且不少人还是被硬生生戳了个四脚朝天,捂着痛处爬不起来。
李莫如队又死三个,伤亡率一比十。
“杀!”李莫如一方信心大涨,没想到这么简单直当的方式,便令对方人仰马翻,多戳几回,倒也简单了。
对方气势如虹,赵准再也招架不住,连滚带爬往后撤,将背部让与对方,又损失了二十多人。李莫如队没有继续追杀,紧记大王教导,不让矛阵松垮。
赵准原本打算以长枪硬拼,朴刀队准备肉搏,何曾料想长枪兵败如山倒,如今只剩下单刀朴兵,李莫如队只要稳扎稳打压上来,结果不言而喻。现在,已是胜负立辨,赵准队没了斗志,干脆垂手服输。
王二暗暗心惊,讨教道:“大王,这是什么阵法?我观它与明军的枪阵,似有共通之处。”
“它是由马其顿长矛阵,加以改进得来,可惜人数太少,成不了方阵,否则威力还会加大。”
王二倒抽冷气:“有此阵法,天下何处去不得?”十比一的战果,委实够惊人的。
“这种阵主防御,对付骑兵冲锋还行,但对弓箭、火器、盾牌兵没辙,特别是对上蒙古机动灵活的骑射,游走蚕食的战法,尤其吃亏,除非辅以其他兵种。”楚峰遇事迟钝,但对于兵科,却是见多识广,每有新意,在基地五年可没白学。
王二听罢,兴趣急降,敢情,矛阵并非天下第一,天敌还挺多的。末了,清清嗓子,无奈道:“李莫如队胜出,每人赏银二十两。”
“噢~。”
李莫如队激动的蹦跳起来,赏赐什么的先不说,最主要是替大王挣回了面子,还印证了自己的实力。
楚峰想起一件事,便说:“趁现在大伙都在,我宣布,以后打草,只许掠一半财物,能不伤人,尽量不要伤人,如果犯了规矩,哼,我治他重罪。”
王二瞪眼望向楚峰,似乎有些异议,不过动动嘴角,最终没说什么。
赵准等人看二爷不吱声,只好悻悻地齐声道:“谨遵大王令谕。”便灰溜溜散去了。
楚峰来到自己的亲卫队跟前,点头赞赏:“很好,你们始终没乱。”
李莫如等人啪地立正挺腰,齐声道:“全赖大王教导有方!”实则不少人心中有愧,如果这不是演习,不会死人,不是为了大王的面子,不是靠那一点点荣耀支撑着,结果又会怎样呢?
“继续操练去吧,赢了普通人没啥了不起,慎记戒骄戒躁,改天认为自己能耐了,来陪我打。”楚峰板着脸,不客气的说着当年教官训自己的话。
李莫如诸人吐吐舌头,跟大王打?不是找死吗。
末了,楚峰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。“喏,上面画有些武技草图,你们照着练,每天下午我会抽时间指导你们。”草图出自孟常手笔,还算形象。
李莫如等人眼睛一亮,当下止不住满脸通红,大王恩礼有加,又亲授亲传武技秘籍,众亲卫除了效死外,又多了一层知遇之恩。
楚峰倒没多想,这五十个年轻人,已是与自己最紧密相连的小团体,当然得不分彼此,倾囊相授,增加他们的保命几率。再说了,那图册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,压根就是按照人体工学原理,专门在最短时间内夺人性命的后世军武招式,比如砍人哪个关节容易断,戳人哪个部位容易死,拳、脚、肩、膝,无一不是杀人利器。
“还有,分发人手,去找些适合做矛的枣木杆回来。”
“大王放心,黄河附近最不缺的就是枣树。”自从赢取山寨对抗赛后,亲卫们都喜欢上了长矛式武器,只要有合适的矛杆,将缴获明军的白蜡枪枪头拆下来,装镶到枣木杆上,那就是土制长矛了。
山中无甲子,寒尽不知年。
直至气候渐热,众人才恍然已是初夏,所幸山上没有春耕这说法,时节过去,也就随它过了。
“大王,歇息一下吧?”唐姀贤淑地搁下木托子,里面,是一碗稀饭、两碟小菜。
楚峰丢下书,一把搂过她的腰,抱置膝上,满足摸摸她小肚子。“操劳的事让下人做就好了,当心我的孩子呀。”
唐姀羞涩垂首,似乎不堪亲昵:“才刚刚害喜,不用那么紧张。”
楚峰嘿嘿笑道:“我这不是第一回当爸爸嘛,没经验。”
是的,唐姀有身孕了,这很令楚峰欣喜若狂,人前笑容也多了起来。
自打穿越后,楚峰一直对明朝、对山寨、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归属感,如今,总算有后有根了,小日子过得也算舒坦,楚峰认为,人生其实不必争求那么多,伴着娇妻儿女,平平淡淡的度过,也是一种福分。
女孩十四岁怀孕,估计三十五我就当爷爷了吧......
楚峰幸福地嘿嘿傻笑。
“大王,先吃点东西吧?”压寨夫人虽名为‘夫人’,奈何无名无份,不入族谱,唐姀也有自知之明,卑微地以妾自居。
楚峰这才松开她,稀里哗啦对付着清粥小菜。
此时,门外传来孟常的声音:“大王,小的今儿去西安府买书,您有什么事要顺便经办?”
楚峰琢磨了一下,横直无事。“我也去。”
“那小的先去备车马。”
楚峰牵过唐姀的小手:“你要不要跟去玩玩?”
“不了大王,贱妾的身子不易颠簸劳顿。”
楚峰一拍脑袋:“哟!瞧我这糊涂。”
唐姀掩嘴窃笑。大王居然还有这般小孩子心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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