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九的眼神不大好,一双长长的狐狸眼仔细眯着,才看清床上纱帐里的一室旖旎风光,烛火散发出暖人的颜色,一阵寒风吹过来,方九哆嗦了一下,突然开始猛烈地咳嗽,怕惊动屋子里面的人,第一声便被她紧紧捂在嘴里,变成闷声,憋得眼泪都渗出来,头上的步摇于是一阵乱晃。
清儿是最看不惯这一些的,也许是护着自己主子,故意上前一步,提高了声音说:“娘娘,外面冷,我们进去吧。”
方九的脸色有点苍白,身体不好,刚刚入秋就已经换上了冬衣,一张瘦削的脸埋在雪白雪白的毛领子里,她咳嗽两声,一根手指抿了下眼角,轻轻摇摇头:“我们回去吧。”
“娘娘……”
“清儿,我们回去。”声音很虚弱,却有足够的威慑力,走得头也不回,清儿最后看一眼窗户,含恨跺跺脚跟着走了。
白枫的眼角看着窗口的一抹白色消失不见,身下的女子两颊绯红,他却突然觉得厌恶,随即一把将其推开。
“皇上,您怎么了?皇上……皇上!”头顶传来白枫冷冷的声音:“拉下去,赐梳洗。”
女子正支起半个身子,就看见白枫的贴身侍卫引霜和临风一起抬了一个巨大的桶,不过不是寻常沐浴的木桶,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瓮。
女子不解:“皇上您这是?”
未等答复,临风面不改色地走过来,单手将女子拖下床,不由分说塞进桶里。
女子还在拼命挣扎:“你们……你们这是干什么……皇……皇上……皇上救我……”
她不断挣扎,每挣扎一次,临风就将她的头摁下去,浸在水里,引霜抱来了柴和火石,架在桶底。
烈火熊熊,女子的叫声由惊慌变为凄厉再渐渐销声匿迹,隐没在黑暗里,白枫撑着头侧卧在踏上,仿佛看完了一场好戏,才满意叫临风另打水来。
如墨一样的黑发披散在水面上,白枫合着眼,灯光又被点亮了,描摹出他细而高挺的鼻梁。
一旁的史官尽职尽责,提笔舔了舔笔尖,然后左手托着空白的史书,右手写道:某某年某月某日,殷王白枫临幸青玉轩洒扫宫女红杏,年十四岁,姿容出众,赐沐浴。
沐浴,原是烹煮的酷刑。
人命什么的,白枫向来不在乎,眼下可有一件事,比人命要紧得多。
方九不曾安歇,踏着一路雨碎星河,沾湿了鞋袜,脚底下是逼人的凉气,窗口挑了灯,眼看着启明星已经渐渐落下去,清儿打着哈欠走过来,轻声细语:“皇后娘娘,您都一晚上没睡了,趁着天还没亮,歇歇吧。”
方九摇摇头:“我不困。”
“您别等了,皇上他,不会来了。”
方九笑笑,眼神闪烁不定:“谁说我在等他了?”
“不然你在等谁?”
方九吓了一跳,清儿慌忙跪地:“参见皇上。”
白枫明黄色的衣角转过数重雕花门,一个人,负着手,带着凌厉之势,带着窗外的寒气,挥挥手,清儿像是被赦免了一样,兔子般逃了出去。
偌大的宫殿里,只有他们两个人对视,白枫紧紧捏住方九的下巴,质问:“方才是你在门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