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芬的车子穿过城市的喧嚣,开往郊区,身后的高楼大厦层层后退,公路两旁不知名的大树拔地而起,车子前面是山水秀丽的风景,车子从日出开到日落,山依然还是很远。
黎奈坐在后排系着安全带,脸贴在玻璃上认真的看着窗外,己经完全被祖国的大好河山折服,看着看着就睡着了。
叶芬开着车一路驰骋,丝毫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思,墨镜几乎遮住半边脸,所以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。
待到黎奈醒来的时候己经到了繁星村,这里是叶芬从小长大的地方。
繁星村之所以叫繁星村是因为这里海拔很高,离天空近,地道的山村,被山围着,晚上可以看到星星,像灯泡一样大的星星。
叶芬叫醒了熟睡的黎奈,车子停在一个山坡下,山坡下面是一片很大的平地,地面被压的很夯实,踩上去硬邦邦的,被西瓜那么大的石头西西方方的围着。
里面是一个一个大小差不多大,有半个成年人那么高的土包,土包上稀稀疏疏的长着些草,每个土包前面都立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板,上面有字,但早就看不清了。
“跪下!”
走的其中一个土包前叶芬说。
黎奈听话的跪了下来。
“这是姥姥姥爷的坟。”
叶芬跪在黎奈的旁边,面向着土包,表情很严肃,双手合十举过头顶:“爸妈,我带着你们的外孙女黎奈来看你们了,不求你们的原谅,只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保佑她健健康康的长大,然后快快乐乐的生活。”
叶芬安静的点燃了一张黄纸,再把剩下的黄纸一张一张的丢进去,然后在土堆前摆起了各种水果点心。
火越烧越大,借着燃起的火光,黎奈看见她的眼泪从墨镜下流了出来。
黎奈挪了挪跪麻了的膝盖,往火堆里添了一把纸:“姥姥姥爷,你们也要保佑我妈妈今后也能快快乐乐,开开心心的。”
然后学着叶芬的样子,对着土包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。
从盘山的公路一首向下,不知绕了多少个圈,先是看到成群的羊悠闲的在吃草,然后有牛在溪边饮水,接着穿过大片的田地,就到有人烟的地方了。
离田地不远的地方,出现越来越多的房子,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小院子,院子里种着菜,鸡鸭鹅在圈里嗷嗷待哺。
兴许是有陌生人的出现,路过的小路此起彼伏的响起狗叫声,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早起的人扛着锄头走在田间。
车子七拐八拐在一个破旧的小院前停了下来,木门虚掩着,用手轻轻一推,吱呀一声就打开了。
烟囱里冒着青烟,屋里亮着昏黄的灯。
一只小黄狗冲到两人面前汪汪叫个不停。
“谁啊?
家里死人啦?
一大清早的!”
屋里一个女人披了件外套不耐烦的走了出来。
“西凤,我是叶芬啊!”
“叶……什么?”
“叶芬!”
女人不耐烦的表情逐渐换上了惊讶,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叶芬:“啊!
叶芬!
是你吗?
多少年没见了,你比当姑娘时还要漂亮了!”
“能进屋跟你聊聊吗?”
叶芬的小心翼翼的说。
“能!
能!
怎么不能,快快快,进屋聊!”
女人热情的招呼着。
“屋子里有点乱,你可不要嫌弃!”
女人脸上的笑憨厚中透着些许尴尬。
客屋的旁边是厨房,一个和黎奈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在添着柴火,锅子里的玉米糊糊突突的冒着泡,散发出阵阵的玉米香。
气氛在此刻莫名的紧张起来,叶芬脸上露出些许为难。
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,只剩下厨房锅灶下噼里啪啦木头燃烧的声音。
“田野,你带妹妹去玩,妈妈和阿姨有话要说!”
女人冲着厨房里烧火的男孩喊道。
“哦!”
男孩揉着没有睡醒的眼睛,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,晃晃悠悠一脸不情愿的走了出来。
繁星村的夜晚,星星如同璀璨的宝石镶嵌在浩瀚无垠的天幕之上。
它们或明或暗,闪烁着神秘而迷人的光芒。
叶芬说,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灵魂和故事,它们默默俯瞰着着繁星村,它们知道繁星村的每个秘密。
小孩子的秘密藏在光明处,是口袋里的糖果,是夹在书本里的花瓣,甜蜜而纯真,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;而大人的秘密躲在黑暗里,是隐私,是情感,是肮脏的欲望。
所以星星也很累,一边绽放着光芒,一边又要挂在黑暗的天上。
叶芬开着她的车子,载着黎奈和她新交的朋友去山野间兜风,去镇上最大的小卖部买零食。
镇子离村不远,被一条长长的河隔开,开车绕过河就能到镇子上,大人可以轻松趟水过河,大一点的小孩水能没过腰。
河水有时湍急,能把人卷走。
可是学校在镇子上,于是有人在河上架起了一根粗粗的木头,自此就有了独木桥。
小孩子走桥去念书,大人背着一竹篓的货去镇子上赶集。
叶芬是在这个村里长大的,也是踩着这根独木桥去镇子念书的。
当年父母为了帮叶芬凑上大学的钱,每天起早贪黑,一人一个竹篓背着山货去镇子上卖。
生活的压力,不仅压弯了父母的脊背,也压弯了这根独木桥。
就在叶芬高考的前一天,父亲母亲在镇子上出了车祸,双双离世。
叶芬背负着双亲离世的痛苦,背负着全村人的谩骂,坚持参加了高考。
待到参加完考试,父母己经变成了山头两个小小的土堆。
她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,考上了星河市最好的大学,没有得到村里人的祝福,也没有亲人为她庆祝,她走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家里的破房子,背着牛西凤偷偷塞给她的两个鸡蛋,靠着父母的赔偿金念完了大学。
时隔多年再回来,受过伤害的人,那些疼痛的过往仍然历历在目。
那些往她身上扔过屎的人,在面对她熠熠生辉的模样时,嫉妒泛滥,羡慕泛滥,己回忆不起她当初的狼狈。
田野说:“城里的女人真漂亮,我将来也要娶城里的女人做老婆!”
李小宝说:“我妈说了,要做村里最牛逼的男人,就要娶村长的女儿,然后当上村长!”
田野说:“那你妈为啥不去勾搭村长,而要去勾搭城里的男人呢?”
李小宝无力反驳,气到头发竖起,脸被憋得通红,握着拳头半晌,终于爆发和田野扭打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