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青一愣，往日小姐都是爽利地接过来喝下去。
小姐今日怎么这样奇怪，难道她发现了什么？反复寻思了一番，终于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。
正在沉思，却听到程绾开口道：
“你到外面去把枇杷糖给我拿来些许，就知道让我喝着苦药，谁耐烦喝它？”
是程绾嗔怪的声音。
天青顿时放松下来，仰面望着自家小姐娇嗔的容颜。
少女正是花样年华，明眸如水，眉眼如画，纤纤素手轻轻托着香腮，眼眸中已是万种妖娆，潋滟如星辰。
天青恍惚了一下：二小姐现在年纪尚幼，却已媚然天成。假以时日，会不会地位超宫中大小姐？
这是大小姐见二小姐初选进宫，她私下去见大小姐的时候，大小姐开口说的话，话里满是冷漠和眸光的凌厉。
天青愣了一下，转身出门。
程绾已经朝着雨霁点点头，小丫鬟跟她从小心灵相通，自然是明了自家小姐心意。
手里面端着参汤，倒入临窗的花盆当中。
随即，将空碗端到程绾面前。
刚好天青走进来，望着她面前的空碗发愣。
“小姐，这么快就喝完了？”
“我怕不喝完，你又会像宫里的教养嬷嬷说个没完。”
天青如释重负，手里的帕子上托着两颗枇杷糖，一边送到程绾面前，一边开口笑道：
“小姐若是早这样听话，说不定病就早好了。何苦折腾您这么些日子？”
程绾用手里的帕子在唇边印了印，佯装嗔怪道：
“你这丫头也知道打趣我了，将来不知道嫁到谁家，让人治治你。”
一旁的雨霁开口笑道：
“小姐，我看天青也是嬷嬷的性子，若是将来嫁了谁去，说不定也跟人家说教。”
天青被两人说的脸上一红，“雨霁你不是好人，跟着小姐一起捉弄我，等我撕你的嘴。”
两个人笑闹在一起。
程绾看她脸红，心中冷笑。
这丫头自小就是程府的家生子，可笑她怎么就会想着她会跟自己一心呢？
“我今日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，雨霁你给我梳妆吧！”
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。
“小姐，您身子还没好全，怎么就要出门？”
雨霁有些焦急，若是小姐真的再感染风寒，可怎么得了？
程绾自觉身体从来没有的轻松活泛，她拍了拍雨霁的手道：
“我已经歇了几日，总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。”
“可是，小姐您——”雨霁想要继续劝阻，却被程绾摇头劝阻。
天青也开口，“小姐，因着这几日您病了，那三位怕过了您的病气，都搬到了储秀宫的东偏殿去住，现在人家走得快，怕是要到了。”
听到天青开口劝阻，程绾歪头笑道：
“雨霁刚说你像嬷嬷，怎么就真的成了嬷嬷。难不成我还能一辈子待在这里？”
看到两人还想再说，她已经摆手道：
“我的主意已经定了，你们两个服侍我梳妆吧。我若是未来得宠，将来给你们两个寻个好人家，嫁个好郎君，生一屋子胖娃娃。”
“小姐，我不嫁人，一辈子陪在你身边。”
“小姐，说哪里的话？”
雨霁和天青两个同时开口，一个眼眸中满是赤诚和笃定，另一个眼神躲闪，不敢对视。
程绾但笑不语，望着某个方向。
雨霁，这一世我会让你好好地陪在我身边。
菱花镜中，少女的眼眸笃定而坚韧。三千青丝斜绾起芙蓉髻，一支翠绿的玉簪插入髻中，清丽明媚，令人见之忘俗。
“小姐，您这样给皇后请安，会不会太素淡了些？”
雨霁有些担心，虽然自家小姐的容貌本就美貌，奈何宫里面多得是花容月貌的嫔妃，给皇后请安，怕不会被比下去？
程绾摇头，就是素净才好。
宫里面的女人争奇斗艳，花朵一般竞日开放在皇上面前，如肥腻的菜式一般。日子久了，什么好颜色都会腻歪的。
更何况，她是去给皇后请安，平白无故穿得鲜艳，倒是令人产生厌恶。
正说着，天青已经将她要穿的玫瑰青竹纹紫锦长衣取了来。
紫色虽然端庄，却适合向来以端庄自持的程萱，她反而更适合清丽素淡的服饰。
她仔细端详，长衣的袖口用绯色的丝线勾出妖艳的玫瑰、娇丽动人。若是扎一条亮紫色的腰带在腰间，就越发显出身段窈窕。
这是她才入宫时，程萱送她的服饰，说是进宫后自然不能够穿的过于素淡，会为皇上不喜，必然要穿得端丽才能引得皇上留心。
她当时哪里清楚，穿着这件衣服去给皇后请安。
其他宫中的妃嫔见了，笑而不语。
她本不适合这种暗沉色的服饰，穿上之后，人人都认为是效仿嫡姐。
犹记得当时霍贵妃冷笑着讥讽：“我念的书少，不知道彩衣娱亲的意思。今日见了程答应，方晓得是怎么回事？”
一旁的皇后却扭头跟程萱道：
“程贵嫔，你妹妹如今入了宫，倒是让本宫想起你初入宫的光景。比之程答应，还多了一分稳重和端淑。”
她那时年纪小，自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窍，暗自伤心没有得到皇后和贵妃的青眼。
后来，离了皇后的“坤宁宫”，程萱满眼都是埋怨。
“妹妹，我给你的衣服何止这一件，你怎么就穿这件出来呢？倒是让姐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算了，既然你喜欢的话就穿吧。”
天青后来暗示她，当今皇上喜欢紫色，自然喜欢紫衣的宫妃，否则怎么会让进宫才不过两年的大小姐升位份呢？
她听了心动，因此也处处效仿嫡姐装束，却不知这种东施效颦的事情，本就让人不喜。
皇上每次见她，除了最初的惊艳，到后来也是恹恹的，却对着不经意出现在她“长春宫”的程萱眷恋至深。
她是什么？到头来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罢了。
重活一世，她要活出自我，活出些精彩来。
“天青，给我换一件来。我要临入宫时姨娘给我新裁的那件浅蓝色的长衣。”
天青愣了一下，转身取来。
等到程绾换完衣饰，走到两人面前，都觉眼前一亮。
少女容色晶莹如玉，如新月生晕，顾盼之间，神采飞扬，美艳不可方物。
她外罩一件用兔毛制成的披肩，毛色洁白如雪，柔软而细腻。披肩的边缘处用金色丝线绣着精美花纹；内着浅蓝色拖地长裙，用金色丝线镶边，愈发显得整个人飘飘欲仙，几欲飞去。
“小姐，这件衣裳真是美极了。这布料如此柔软光滑，穿在您身上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。”
雨霁忍不住赞叹，满眼都是喜欢。
天青眉眼间满是惊骇之色，她只晓得二小姐容色倾城，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的美竟然如此惊心动魄，令人神魂颠倒。
程绾将两人表情尽收于眼底，笑容淡然。
前世，她并非不清楚自己的美貌，却总认为这是她在后宫之中最不值一提的事情，总想用诗词歌赋取悦于皇上。
背着沈珩昱读了太多书，以至于后来让有心人看了去，污蔑构陷，说她祸乱朝政，让帝心不坚。
其实她的愿望那么简单，不过是想给自己姨娘一个平妻的名分却如此艰难，也让程萱掌握了她的弱点。
到头来，姨娘被她害死，她的皇儿也被她夺走。
这一次，她必不能与程萱善罢甘休。
